回到公寓，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往日温馨的灯光和欢声笑语，而是一种沉闷的寂静。
玄关的灯光下，苏馨妍和苏馨涵默默地换着鞋，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沙发上。
往日里，这个时间本该是兄妹三人最放松的时刻。
苏馨妍会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里的八卦，苏馨涵会微笑着补充几句，而陈悦则会一边听着，一边给她们削水果。
但今天，这一切都消失了。
苏馨妍和苏馨涵如同两只受了挫的小动物，无精打采地窝在沙发的两端，各自抱着一个抱枕，一言不发。
电视开着，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，却反衬得这片空间更加安静。
陈悦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，在她们旁边的沙发坐下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。
他能清淅地感知到两个妹妹身上散发出的低落情绪，像浓雾一样笼罩着她们。
苏馨妍的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抱枕的流苏。
苏馨涵则将半张脸埋在抱枕里，只露出一双黯淡的眼睛，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。
终于，还是苏馨涵先打破了沉默。
她把脸埋在抱枕里，声音闷闷地传来：“哥哥，我们……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？因为我们，班级才被三班的人嘲笑。”
苏馨妍也抬起了头，眼圈还有些红：“李晓菲都哭了……我看见了，她趴在桌子上，肩膀一抖一抖的。如果我们当时答应了，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。”
她越说越觉得是自己的错，声音里带上了哭腔：“还有三班的人……他们说的话太难听了。都是因为我们，五班才会被他们嘲笑。”
看着两个妹妹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中，陈悦知道，是时候把她们从这个情绪的牛角尖里拉出来了。
这件事如果不在她们心里捋顺，就会变成一个疙瘩，影响她们未来的心态。
陈悦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反问道：“你们觉得错在自己？”
这个问题让姐妹俩都愣了一下。
“晚会的受挫，责任其实并不全在我们自己身上。”陈悦的目光扫过她们俩的脸，声音平稳而清淅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和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他看着妹妹们疑惑地抬起头，继续分析道：“一个班集体，并不只是我们自己的班集体，它是所有人的。荣誉和责任，理应由大家共同承担。”
“你们仔细想一想，班里真的没有其他有特长的同学吗？”他循循善诱，“我记得开学时自我介绍，王凯说自己唱歌唱得不错，而且上次音乐课，连音乐老师都夸他嗓子好。还有运动会上，赵琳带着几个女生跳的开场舞，编排得也很好。”
他每说出一个名字，苏馨涵和苏馨妍的表情就变化一分。
她们惊讶地发现，原来班级里潜藏着这么多高手。
“但是，”陈悦的语气微微加重，“当陈浩东号召大家为班级出节目的时候，他们做了什么？他们选择了沉默，选择了逃避，选择了把自己藏在人群后面。然后，和大家一起，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我们身上。”
陈悦的语气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，却象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精准地剖开了问题的内核。
“他们那些有着特长的同学，不选择自己站出来为班级增添荣誉，反而用班级荣誉来道德绑架我们，让我们去做自己不想的事情。这，其实是错误的。”
“所以，”他看向两个妹妹，眼神变得柔和，“你们可以为班级没拿到好成绩而感到失落，但不必把所有的过错都包揽在自己身上，为别人的逃避和沉默买单。更不应该为此消耗自己的情绪，造成无意义的内耗。”
苏馨妍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她原本混乱的思绪，仿佛被哥哥这番话理出了一条清淅的线索。
她的小眉头紧紧皱起，脑海里飞速地回忆着班会上的情景。
“对啊！”她猛地坐直了身体，声音也高了八度，“王凯当时就坐在位置上，陈浩东说完话，他还把头埋下去假装看书！还有赵琳，她根本就没举手！他们明明都可以的！”
她越想越气，小拳头都攥了起来：“他们好可恶！明明自己有能力，却把责任都推给我们！我们拒绝了，他们还跟在后面埋怨我们，凭什么呀！”
苏馨涵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心中的愧疚感被理智所取代。
她明白了，她们的拒绝只是一个导火索，真正的问题，在于班级里许多人习惯性的依赖和逃避。
看到妹妹们的神色终于舒缓开来，陈悦笑了笑，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：
“当然，分析对错是一回事。但如果，你们是真的想要参加，是发自内心地想为班级争光，而不是因为被别人勉强……那么，下次晚会，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参加。”
这句话，仿佛一道光，瞬间穿透了所有的阴霾，笔直地照进了两姐妹的心底。
“真的吗？哥哥？”苏馨妍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，凑到陈悦面前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？”
“恩。”陈悦肯定地点头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苏馨妍立刻兴奋起来，之前所有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，她拉着苏馨涵的手，激动地说：“姐姐！那我们下次一定要参加！把三班比下去，把我们五班的荣誉给争回来！”
苏馨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点燃了斗志，她用力地点了点头，眼中闪铄着坚定的光芒：“好！”
想明白了，也就不再烦闷了。两姐妹心中的那块石头彻底落了地，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。
“那我们表演什么呀？”苏馨妍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，“我们三个一起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陈悦靠在沙发上，悠然道，“我弹钢琴，你们两个唱歌。我们三个，合唱。”
他没说的是，他的钢琴水平，现在已经是专业演奏级的。
看着妹妹们重新焕发活力的笑脸，陈悦知道，这次小小的挫折，非但没有击垮她们，反而象一次精准的淬炼，烧掉了她们心中不必要的愧疚和迷茫。
让她们更加明白了集体的意义，也点燃了她们内心深处真正由自己主导的、而非被他人裹挟的集体荣誉感。
这，或许比一次文艺汇演的成功，更有价值。